<STRONG> </STRONG> <STRONG> “海葵”号渔船</STRONG>(小说) 黄康俊 <STRONG>望着波光潋滟的岛湾,我十四岁的儿子说,爸,这儿的海水腥味重。我噏噏鼻翼,发觉当自己闻到西南风吼吼吹来的海水气味时,心底里忽然涌起一种陌生却亲切的感受。我笑笑反问儿子,我可闻不出这腥味儿的轻重,你是拿它和老家那片海水相比?儿子便有点神思恍惚地点点头。这个十四岁的城市仔,在今个暑假里忽发奇想,要我陪他回海边老家玩一趟。前几天,在老家雷州半岛海滨,他玩得尽兴。我竟然意外地发现,儿子对海水的气味儿,有一种特殊的嗜好或者称之为敏感,不管在这个海湾垂钓或那片海域游泳,他总是突然问我,爸,这海水味儿怎么这般咸腻呢?或说这片海水甜丝丝的怎么没腥味儿呢?……尽是向你提海水味儿。我不明白,儿子怎么不用眼睛来观察面前的海却爱用鼻子。不过我一向尊重年轻人对世界的感知方式,因为我也曾年轻过。</STRONG> <STRONG> 这是埋葬我外公外婆一辈子血汗的热带海岛,离我们雷州半岛隔着一条七十多浬的海峡。孩提时代,我有一半岁月在这岛上度过,这儿的椰林、码头、红树林、海滩、竹筏、小艇,都留下我儿时童真的依恋和记忆。十四年困在城市灰色的鸟笼里长大的儿子,对一直只从我的故事中认识的这座古岛景仰已久,所以这次在老家呆了一个礼拜后,就吵着要我带他奔“外婆岛”来了。</STRONG> <STRONG> 外公外婆早已不在人世,来岛后接待我们的自然是舅父和舅母这一茬子人了。热带海岛独特的风光风情使我儿子几天来如痴如狂,依依不舍。我却耿耿于编辑部的两个礼拜假期,我告诉儿子,我们得回大陆去了。</STRONG> <STRONG> </STRONG> <STRONG></STRONG> <STRONG></STRONG> <STRONG> 热情好客的舅父说,才来几天哩就要走,但知道不好执意挽留,就忙着张罗开我们返大陆的事去了。舅父早年是渔港里的一名干部,当过会计,只是近年年纪大了,不干了。凭着和大陆渔船多年的交往关系,现在改做买卖海岛土特产和渔民的海产品等小本生意,他人缘好,大陆那边来的海佬和他有深浅不等的相交。很快,舅父来告诉我,挺巧的,今晚港里正好有大陆湄川港的渔船返去,你们父子就搭“顺风船”好了。来时,我们是乘坐三天开一趟的中型轮渡。</STRONG> <STRONG> 傍晚时分,舅父把我们带到码头,找到那艘湄川港的大陆渔船。舅父远远就吆了一声:“喂,震宇,我的客人来罗!”便见船上已候着一个后生海佬,随之欠起身子:“哦,好哩,下来吧!”他拐了几步,“砰”地顺手推下跳板,我猝然发觉:这是个瘸腿的后生!心里不由得一震。</STRONG> <STRONG> 本来平淡无奇的一次海岛之行,却在这一刻开始变异了,这是我一辈子始料不及的。我记得当时自己像突然找到一位失踪多年的老朋友,一下予激动起来,我觉得我认识这位瘸腿后生,不过一时已记不起在什么地方认识的了。舅父对后生海佬一番罗嗦嘱托完毕,才放心与我们辞别。抚摸着我十四岁儿子乌黑的头发,舅父突然说,乖仔你勤勤读书,日后学你爸吃笔头,有出息。我儿子突然脑袋一歪,连连噏着鼻翼问:舅公你们这海水腥味重你知不知?舅公这老实岛人哪晓得傻小子没头没脑的问话,他呵呵地乐着对我说:你看你的乖仔,几喜欢大海,连海水的味儿都分得出轻重了。大家于是一阵欢笑,然后高高兴兴道别。</STRONG> <STRONG> 舅父一走,本来还朦朦胧胧的一件事情,便很快在我脑子里叠印出一幅清晰的图像来。我听到自己用一副十分友好的口气对那位瘸腿的后生海佬问:“恕我冒昧,你名叫震宇,姓曹?”后生海佬显然微微一惊,却浅浅笑了:“对,我叫震宇,可不姓曹,我姓张。”我竟然不顾唐突穷追不舍:“玳公叫阿强,外号水蟹强?”他马上点了点头:“没错,是。”我紧接着又问:“船名叫‘向阳’号?”他就摇了摇头:“不,‘海葵’号。”</STRONG> <STRONG> 这时,上岸逛街或办事的一位海佬,咚咚踩着跳板走了下米。那海佬脸膛紫红,手上提着一坛子可能是酒或油的东西,嘴里哼着粗糙得腌人的咸水歌调,摇摆摆大咧咧走着,我感到双眼一下子猛然灿烂:“这不是水虾哥么?”红脸膛一怔,很陌生地打量了我一眼:“你找我?有事?”我笑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问:“你姓何?”“不错,是我,”他很爽朗地放下手上的东西,“你是……”我赶忙解释:“我是带儿子过岛来探舅父的,刚才舅父说起你,我们父子想搭你们的顺水船回大陆去。”“对对,我们正要回家去,没事儿,行!”是他,一个爱喝酒且性格开朗的海佬。我心里突然又惊又喜。</STRONG> <STRONG> 这时,莫名其妙的儿子悄悄把我拉到一边,急急问:“爸,怎么回事?刚才舅公可没跟我们说过什么人名船名的,你是怎么知道的?”</STRONG> <STRONG> 我一时噎住,不知怎么向儿子解释。这时,瘸腿后生拐动着过来唤我们,说已给我们腾出了一爿睡舱,还说是刚才玳公上岸前就嘱咐留的。我们跟他走过去,这睡舱在尾楼棚的左侧靠淡水柜处,躺下来拉开靠舷边的窗子,能一眼瞭见大海。</STRONG> <STRONG> 歇下来后,儿子就迫不及待接上刚才的疑问向我进攻,我只好向儿子摊开了,问他:“还记得你看过的爸那篇叫《‘向阳’号渔船》的故事吗?”儿子怔了怔,好一会才说:“你是说登在上海《故事会》上的那篇故事?”我说是。儿子是他父亲忠实热情的读者,我多年来所写的故事、小说,从他具有阅读能力起就相继被浏览过了。他对他父亲的尊敬我想其实是冲其才华而来的。读初中后,他就特别迷恋那些科幻、武打小说了,他崇尚神秘、历险、猎奇。儿子很快就叫了起来:我记起来了,记起来了,那个故事写一艘叫“向阳”号的渔船,船上有三个渔民。渔船出深海捕鱼一两个月才回港一次,但每次回航的那个夜晚,当船上剩下玳公一人在掌舵时,总会有一头海怪爬上船来,海怪牛头马面,毛发茸茸,黑不溜湫,把长长的颈子伸到渔船尾坑舵把处,张着血盆大口嗷嗷怪叫:“你别回去,跟我回去……”那个叫水蟹强的玳公,每遇上这情景就吓昏过去,但醒过来后便没了先前的记忆,海怪也消失得没踪没影……儿子一口气把故事的主要梗概讲了出来,这小子记性不错。</STRONG> <STRONG> 说起来,写这个故事的缘由,出自我父亲的一次闲聊。那年我在家度创作假,有个晚上家父喝完酒躺在椰树下和我聊天,说自己在南海打了一辈子渔,海底有几座礁几道沟都摸透了,就是弄不清海里那种怪物到底是什么。家父不是唯物主义者,但也不大信鬼神。他说至少有五六次了,都是在月黑风高他独自驾船拖网或行驶时,就有一种怪物爬到舵位或甲板上来,屈死鬼似的哀叫:“你别回去,跟我回去……”他每次都来不及喊出一声就吓昏过去,待到醒来后,那怪物就不见啦。说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睛,直让人起鸡皮疙瘩。就这么一件事,过后竟诱发我虚构了那篇《“向阳”号渔船》的故事,我这个搞民间文学的,向来对猎奇有一种特殊的嗜好。</STRONG> <STRONG> 儿子似乎比我更关注面前初露的迷宫。他说:爸你故事的那个玳公叫阿强,外号水蟹强,这与这艘渔船的玳公名字、外号正好一模一样;船头工 (水手)叫曹震宇,是个瘸子;而这艘船的船头工叫张震宇,也是个瘸子,就差一个姓;他的大副叫何水虾,而这船的大副正好也叫何水虾……要说最不同的,就是这船的名字,它叫“海葵”号,而爸你故事的名叫“向阳”号。</STRONG> <STRONG> 我记得自己编这个故事时。正受那个红彤彤年代创作“三突出”的影响。连船号也起得很革命,那时兴“东风”、“向阳”、“胜利”、“前进”之类的名词,我当时根本不考虑什么,就随便捡了个代号套上去。船上三个人中取一“震宇”的名字,虽带有一点那个时代的色彩,但完全是我独创的不俗的一个名字,这对于海边人那些惯用的什么海呀虾呀珠呀螺呀之类的名字,显然是十分生僻的。但是,眼下这船上竟偏偏有这么一个名字,且也是个瘸子(故事中的震宇,是在一次事故中受伤致瘸的,这不禁使我惊讶不已!我记得在故事中,把曹震宇作为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中的英雄人物来塑造,他从大城市来到渔村,和贫下中渔一道经风雨见世面,勤勤恳恳跟玳公学捕鱼学驾船本领。由于一个返航的夜晚,船公突然被一种“海怪”(或者是外国特务搞的鬼?作品中故意留下悬念)吓死后,他毅然操起舵把,迎风击浪顺利返港,终于从船头工成长为一位出色的玳公,成了新时代的革命接班人……</STRONG> <STRONG> 那么说,真是太凑巧了!儿子竟然高兴起来:爸我觉得这就是一篇十分有趣的童话,如果你虚构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真的一模一样的话,那么我们这次就可亲身历险一次啦!我心里一时沉重起来,不不,儿子,如果真的遇上海怪,我却不愿我儿子和他父亲同在一艘船上,倘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那,那……我说儿子,我们不能乘坐这船,现在,你立刻跟我回舅公家去,改日再坐轮渡过海去。儿子听了就哈哈指着我鼻子笑,爸你共产党员也迷信哩,放心去吧,你以为凭你虚构出来的东西.就成现实的东西,想充当《神笔》里的马良,画什么就有什么呀?哈哈,《神笔》本身也是虚构的呢,也是文艺作品呢,再有,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正经下过渔船,你都不知哄人家多少次了,总说要和我回老家,跟叔伯们下海打一次渔,却一直没兑现,眼下有这么个好机会,不就是过一片海域么,即便冒险一次,这对每个人的一生来说,也是十分有意义的,值 阅读全文>> |
<STRONG>长 江 逆 行</STRONG> (长篇散文 节选) 黄康俊 船入南津关,便算是踏进西陵峡水域了。这儿是三峡的东大门,“雄当蜀道,巍锁荆门”,与夔门遥相呼应,同为世人称之难以飞越的天堑。西陵峡由此东起,西至秭归香溪河口,全长66公里,其中一半为庙南宽谷,以滩多流急而闻名。 果然,“峡”在眼下才具有真正的意义。于是惊愕这两岸高高陡立的峭壁,怎的如此愚顽不化,硬是要与这狂放的大江长此较劲,甘愿被江流冲刷得百孔千疮,照样傲岸挺立,挟拥着这一脉奔腾不息的生命,不拘日落星沉,地老天荒。 便想,长江三峡,当是由这两岸默默无闻的峭壁造就的,在这儿,大江其实只是岸的点缀,不过自古至今,常人却仅仅看重这大江的威力,极尽吟咏,白白让这“岸”的豪胆付之东流,视而不见。看来,这是有点欠公允了。 又惊叹人类生存意志的顽强——尽管悬崖陡立,却每每见傍江斜坡处,偶尔零落几间瓦房茅舍,垒几丘浅浅梯田,点一片黄黄小麦或菜蔬,种三几棵矮矮果树,于那 |
在纽约繁华的后面,蕴藏着许多故事,以下的一些零星文字,记录着我对这个城市的探索和了解,这些点点滴滴,也将成为我对纽约最美好的记忆。 无论在哪里生活,我都很希望能够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 9.11之后,我来到纽约,看到一片伤心的废墟,与世贸废墟面对面</SPAN>,记录了2002年我的纽约见闻。</SPAN> 2003年,亲历纽约大停电</SPAN>,2005年,体验了纽约公交大罢工</SPAN>,后来,我加入了媒体公司,身处纽约的现场,工作从一个点变成了整个城市,可以根据公司的选题和自己的选题对纽约的一些方面进行稍微深入一些的探讨。</SPAN></SPAN></SPAN> 以文字和图片记录工作和生活痕迹,曾经是我谋生的方式,现在也与我的工作密不可分。</SPAN></SPAN></SPAN> 除了目前的全职工作,我还有一份长期的义工工作,到MoMA现代艺术博物馆当义工,这份工作从2005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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