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SPAN></SPAN> </SPAN> 白T</SPAN>恤,</SPAN>深蓝牛仔裤,</SPAN>很久没这么空洞的干净。云很白,</SPAN>甚至看得见阳光的微笑,</SPAN>但仍闷得发慌。走出派出所的刹那,杨浩这个22</SPAN>岁的山东汉子长叹了一口气。</SPAN></SPAN> 夏天的气息很诡异,</SPAN>似乎习惯了偷偷渗入,</SPAN>不喜欢记忆开始发白,</SPAN>就象有人悄悄窃走。</SPAN></SPAN> 杨浩出来了,行政拘留十五天,罚款一千五,因为对方被捅成重伤,结果赔偿对方医药费两万元私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派出所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因为是大学生,又没有前科,他们没有对杨浩体罚已经够不错了,但是吃不好。毕竟那种心灵的痛苦比肉体的痛苦要麻木得多,杨浩宁愿捅伤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SPAN></SPAN> 中国这个社会有些方面是不太正常的,譬如杨浩的打架,那三个人其实很有些来头,尤其有个叫“飞哥”的是他们的老大,这次杨浩伤的就是“飞哥”。他们暗地里对这一个区的很多外地人业户的经营进行垄断,强买强卖,很多人敢怒不敢言,报警抓了他们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抓了放放了抓,很多业主不堪忍受骚扰,也只有同意他们的条件,权当多拿了一份税。而拿了钱,他们也保护你正正当当的做生意,有个大小事,他们随叫随到,日常生活中碰到个遇到需要私了的小麻烦,他们一出面,竟然会比警察还管用。</SPAN></SPAN> 有一句俗话叫做:一个国一面旗,一个屁股一个渠。一块地一个胡基,一个人一个脾气。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人永远只是少数,既要出人头地既要棱角分明,保持鲜明的个性,又要符合社会规范,这就是江湖的无奈,也是个人的无奈。 </SPAN></SPAN> 钱是张晓东交的,这个广东仔在李军和李小曼的陪同下,二话不说,径直来到派出所,足见张晓东对杨浩的哥们。</SPAN></SPAN> 山东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杨浩一点都不为过。</SPAN></SPAN> 有些路是一定要走的。</SPAN></SPAN> </SPAN>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捧着双手把一切你想要的东西送给你,你要取得成功就要付出代价。无论这代价是什么,是感情、金钱、权利、美色、信任,甚至是鲜血。否则,就算机遇在你的身边,也会白白的溜走。”</SPAN></SPAN> 说这话的时候,杨飞坐在老板椅上,休闲地抽着软包“中华”香烟,对他的手下进行习惯性的训话。据说这样的训话每天都要一次。</SPAN></SPAN> 老大就是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样子和威风,只是这一次,他让那个校队的大学生给挂了彩,捅得差点伤了脾脏,在医院手术后刚刚出来,可谓丢尽了脸面。</SPAN></SPAN> 金庸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战斗。在江湖中,老大最深厚的影响力来自于他们自身行动和思想的说服力和表达力,它或者是说是义气,或者说是霸道、强悍,更要精明,这股力量能使群雄影从。</SPAN></SPAN> 这几年的闯荡形成了杨飞狂放不羁、飞扬跋扈、气焰嚣张、大胆独裁的性格,他手下现在有几百个兄弟,他的华泰集团也开始逐步发展壮大。</SPAN></SPAN> “我们的兄弟要发展到一千个,一万个。现在,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打打杀杀了,要改正道,做正经生意,开发房地产、建市场,卖白粉的全部改行做药品生意。”</SPAN></SPAN> ……</SPAN></SPAN> “飞哥,那个伤了你的大学生叫杨浩,据说是行政拘留15</SPAN>天,过几天就会从派出所放出来,估计学校是回不大去了。”</SPAN></SPAN> “杨浩,杨浩,杨浩,哈哈哈……”杨飞狂笑着:“好啊,真他妈的巧,我不让他吃点苦头就白混了这么多年,派人给我盯着他。”</SPAN></SPAN> 杨飞是上海滩新崛起的帮会秘密人物之一,只不过他们做得非常隐蔽,对手下训练有素,要求非常苛刻和严格,尤其不允许出命案、致人死亡的伤害案件,所以做任何事都没有给警方留下把柄。加之华泰集团如日中天,资产几千万,用不了几年,资产过亿没有问题。据说杨飞年轻时候出道是在香港,后来回到上海发展。所以杨飞的出身对很多人来说都只是一个谜,当然,对他们来说,别人对他们了解得越少越好。</SPAN></SPAN> 事又凑巧,杨飞有一个弟弟也叫杨浩,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杨飞只有这么一个亲兄弟,为了培养这个弟弟,杨飞煞费苦心,秘密安排他在香港发展,准备等过几年回来帮他打理集团。</SPAN></SPAN> 江湖风波,没有永远的老大,只有永远的利益。哪一个老大都有要退隐的一天,这是他的一部后棋,准备以后让弟弟接他的位置,但是没有人知道。</SPAN></SPAN> 谁都不能知道,即使身边最亲近的人,因为随时都要防备被人断了后路。</SPAN></SPAN> 江湖路是不归路。人生苦短啊,人这一辈子得对得起自己。</SPAN></SPAN> </SPAN> 在杨浩看来,那一天的阳光是金色的。回到校园,金色的阳光洒在碧绿的法国梧桐叶上,</SPAN>把校园装饰的别有一番风情。绿色的树染上了金黄,</SPAN>连湖里的水都闪烁着银河才有的金光。校园里高耸的楼房被金色的阳光在大地上拉长了影子,</SPAN>楼顶那根细细的铁条像楼房伸出的触须,</SPAN>在无限延长……</SPAN></SPAN> 学院学生处处长谈话,国有国法,校有校规。然后是宣布学院党委的意见,鉴于此次打架斗殴事件性质严重、影响恶劣,为了惩前毖后,防微杜渐,以正视听,决定给予杨浩同学开除学籍处分。</SPAN></SPAN> “还能给我一次机会吗?”</SPAN></SPAN> 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学生处处长很无奈的摇了摇头。</SPAN></SPAN> 据说,一个国际博览会正在这所城市召开,现在的社会治安是很严肃的事情,对高校同样对待,任何人都不能例外。</SPAN></SPAN> “我只有一个要求,行吗?”</SPAN></SPAN> “你说。”</SPAN></SPAN> “将我的学籍取消,但不要遣返。我不想父亲知道,他年龄大,身体又不好……”</SPAN></SPAN> “这个可以考虑。”</SPAN></SPAN> 其实离开是早晚的事情,只是,离毕业还有短短的两个月。而且,取消学籍,不能毕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四年的学业白白的浪费,自己将被遣返回原籍,拿不到毕业证,意味着父亲省吃俭用供自己读大学的浪费,想起父亲苍老的面庞和在家乡以己为荣、对自己寄予的无限厚望,杨浩的心底像被抽干了血一样隐隐作痛。他最担心的,就是让自己的父亲失望。</SPAN></SPAN> 打完电话的处长转身对杨浩语重心长地说:“为了你的将来着想,不通知你的原籍和家人。对不起,我也帮不上你,但实际上,你也是我院毕业的一名合格的大学生,在将来的社会工作岗位上,希望你也会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才。”</SPAN></SPAN> “谢谢处长,我会的。”</SPAN></SPAN> 四年的大学,以失败作为青春的散场,在那灰色的落幕里,却有些记忆闪闪发亮。此刻,也许将一无所有,最大的收获,是那些友谊、爱情凝成的水晶,在以后的岁月里,那是资本,也是唯一的慰藉。</SPAN></SPAN> </SPAN> 黑暗的江水,闪着微光;悠长的岁月,百转肠回。人生经历过过程,</SPAN>却无法设计它的结局。有时候人的感情是泡沫,</SPAN>人很残忍,</SPAN>很混蛋。太久了,</SPAN>冷漠了,</SPAN>口是心非了。杨浩就这样漫无边际地胡想着。</SPAN></SPAN> 李小曼从校园的路上远远跑过来喊他的时候,杨浩就像没有听见那样。</SPAN></SPAN> 离别只是在一瞬间。</SPAN></SPAN> 今天有阳光,</SPAN>可风很大,</SPAN>所以温度被它彻底蹂躏,象得了癫痫的疯狗, </SPAN>乱了一天。就在昨天还知道什么叫哭泣,</SPAN>什么叫感动,</SPAN>什么叫依靠,</SPAN>什么叫开心,还把面容对着阳光,</SPAN>世人看见的总是他们貌似的微笑,</SPAN>好象还透着幸福,</SPAN>于是人们说活着真好,</SPAN>多美好的一天啊!</SPAN></SPAN> 可是今天,一切都变了。很好笑,</SPAN>可又想哭。这就是命运,命运,会把一切改变。</SPAN></SPAN> 身后,是李小曼怔怔的立在那里,委屈的泪水和抽动的双肩。</SPAN></SPAN> 不想那么冷静,</SPAN>也没那么不知所措。其实只想说:</SPAN>亲爱的,</SPAN>保重!</SPAN></SPAN> 走出没多远,杨浩的手机响了,打开,是李小曼打来的电话,问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决绝?杨浩苦笑:“是的,一直以来,我在你面前,所缺的就是这种决绝”。杨浩将手机关掉,泪水第一次夺眶而出。</SPAN></SPAN> 因为这一次转身,意味着决绝,永不再厮守。</SPAN></SPAN> 杨浩想起自己在准备毕业论文里引用的《庄子</SPAN></SPAN></SPAN></SPAN>·</SPAN>大宗师篇》里的一首诗:“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SPAN></SPAN> 是的,世间也许有两种可以称之为爱的情感,一种是相濡以沫</SPAN></SPAN></SPAN>,一种是相忘于江湖。</SPAN></SPAN> 执子之手</SPAN></SPAN></SPAN>,与子偕老</SPAN></SPAN></SPAN>,也许在古人看来,相濡以沫才是感情的最高境界。时至今日,似乎相忘于江湖,一定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有一段令人辛酸的往事,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惆怅。与其“患难见真情”,还不如根本无情。 </SPAN>“</SPAN>相濡以沫</SPAN>”</SPAN>,或许令人感动;而</SPAN>“</SPAN>相忘于江湖</SPAN>”</SPAN>则是另一种境界,选择放弃强烈的感情来换取对方平稳的生活,这或许需要更大的坦荡、更淡泊的心境吧。</SPAN></SPAN> 忍住心痛,杨浩快步地,向校外走去。</SPAN></SPAN> 杨浩赤手空拳走出校园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飞哥”和那帮混仔,他现在胸中象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说不出的郁闷,只想找人痛痛快快的打一架。他在想,那天晚上就是不该用酒瓶,用拳头也能很简单放倒他们。</SPAN></SPAN> 有些事是一定要做的。</SPAN></SPAN> </SPAN> 穷其一生,不过罅隙。不变的是这江水,这群楼,这时间,这空气,这爱与恨的纠缠。</SPAN></SPAN> 杨浩沿着大街南北东西横转了一整天,愣是把自己转得晕头转向也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反而饿得肚子咕咕直叫,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可是自己身无分文,怎么办?打开手机,是小曼的短信:</SPAN></SPAN> “时光都已经不再</SPAN> </SPAN>, </SPAN>你比我更永恒</SPAN> </SPAN>, </SPAN>亲爱的,没有了你就没有任何人!</SPAN></SPAN> 浩歌,在这个世界上,我会陪你到永远。我爱你!因为这爱像春天中的白杨树那样的洁白简单,那样的甘愿和坚定。”</SPAN></SPAN> 傻女孩啊,到永远,永远到底有多远?未来就像天空中一朵飘忽不定的云彩,我现在都被学校开除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爱一个人的意义,是在他无助的时候,不想让她一起分担那才是爱。</SPAN></SPAN> 一会是李军打进来的电话:“浩哥,你在哪啊?都急死我们了,我们都找你一整天了,你就这么不仗义啊。”</SPAN></SPAN> “不是,李军,我现在给学校开除了,我要找他们报仇。”</SPAN></SPAN> “浩哥,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你报仇也不能一个人去啊,在上海你也没有我熟。没有我帮忙你不是寸步难行啊。”</SPAN></SPAN> “我现在就是咽不下这口气。”</SPAN></SPAN> “什么啊,浩哥,你得讲点义气,别只顾想着自己,你看看小曼现在都哭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晓东、大兵他们,都找了你一整天了。”</SPAN></SPAN> “妈的,我什么时候不讲义气了。我马上回去。”</SPAN></SPAN> 李军这招果然有效,你说杨浩什么都行,说他杨浩不仗义他会跟你拼命,山东人就这德性,死要面子活受罪。</SPAN></SPAN> 像这四年里的每一天一样,杨浩沿着再熟悉不过的路线走进公寓的大门,不过当他的脚步迈进门槛的一刹那,他明白,他已经不再是这里的一员。那一刹那,他的心里迅速划过一阵尖利的痛。是的,四年以前,我们每个人拎着简单的行李来到这里,而今天,我将重新拎起新的行李,将要开始下一站的生活。</SPAN></SPAN> </SPAN> 这里,是一片绝尘净域,美得让你倾心,一见钟情。 </SPAN> 这里,是一方旷古秘境,神奇得让你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SPAN> 这里,是一个七色乐土,丰灿得让你五体投地,八拜顶礼。 </SPAN> 这里,就是令人神往的世外桃源。</SPAN></SPAN> 一幅矗立在繁华地段的巨大广告牌昭示着上海夜生活的糜烂与颓废,奢侈与空洞。</SPAN></SPAN> 华灯初上,天泰旗下的</SPAN>“</SPAN>明珠之夜</SPAN>”</SPAN>夜总会是该区最大的娱乐场所之一,集餐饮、娱乐、住宿等于一身。此时,正是人流如织,霓虹灯闪烁。疯狂的DJ</SPAN>台上打扮极其夸张的DJ</SPAN>疯狂的喊着麦克风,那充满雄性的声音让台下的欲女们欲罢不能,尽请的扭动着性感的小蛮腰,一些身材惹火、穿着暴露的年轻女郎,</SPAN>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凭着自己的柔韧和性感围绕着桌椅或与同伴相互做起撩人动作,</SPAN>缠绵着搔首弄姿,</SPAN>疯狂的客人们也在这一刻璀璨起来。</SPAN></SPAN> 在一间豪华包房内,王大光和他手下的几员干将正在把酒言欢。这个夜总会是他王大光的,有很多用场,没有这个不行,而他自己则常年在这里用来消费,玩乐。</SPAN></SPAN> 台上一位泰国人妖尽情的玩弄着手里的蛇,骑在一个男人的大腿上,一脸妩媚,李樱看着那男人享受的样子,心里一阵反胃,赶紧移开眼线。</SPAN></SPAN> 快一年了,李樱每到周六和周末的晚上来这里打工,端送酒水,这是她的一个秘密。因为她需要钱,需要学费和生活费,还要买时装和化妆品。</SPAN></SPAN> 斜眼间,不远处角落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独自喝着闷酒,夜总会像他这样的一个人来消遣的男人不多,几个摇着屁股的女郎向那个男人靠过去。“先生,一个人喝酒很闷的,就让我陪陪你怎么样?”男人摆摆手,支开过去。</SPAN></SPAN> 这个人正是杨飞的手下外号“老二”王二党,此人有谋有勇,和张三并为杨飞的左膀右臂,他是来了解</SPAN>“</SPAN>明珠之夜</SPAN>”</SPAN>夜总会的经营状况的。演出、洗浴、饮酒消费、ktv</SPAN>包房、赌博乃至于吸毒,按照客流量,一晚上的经营收入也该有近百万。</SPAN></SPAN> 李樱穿着统一的夜总会工作人员制服,游走于那些熟男熟女之间,更显得亭亭玉立,出污泥而不染,清纯而美丽。而每一次回头,李樱都会发现,那男人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已经默默地注意她好久了。</SPAN></SPAN> 终于,王二党向李樱招手,示意李樱过去。“先生,您需要什么?”</SPAN></SPAN> “你知道吗,我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而你简直就是一件伟大艺术品,所以我在这里欣赏你好久了。坐下聊聊吧,小姐贵姓?”</SPAN></SPAN> “我叫程程,对不起,我不陪客人的,我给你叫小姐好了。”在这里,没有人愿意让别人知道你的真实名字,李樱更是不敢。</SPAN></SPAN> “喔,不用了。那么我可以约你吃夜宵吗?”</SPAN></SPAN> “对不起,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SPAN></SPAN> “是吗?可惜了,你在这里打工能赚多少钱?你会后悔的,跟着我,你就不用再受苦了。”</SPAN></SPAN> “谢谢您的好意,不好意思,我要去忙了。”</SPAN></SPAN> “</SPAN>得,有个性,我就喜欢你这样有个性的女人。</SPAN>”</SPAN>王二党见女孩不理睬自己,赶紧为自己找了一个完美的台阶,掩饰自己的窘态。 |